二、少年时

职业运动员在职业生涯开启前的日子是众人都想探知的一段时光。穆司阳告诉记者，到高二结束时自己都仍然没有主动考虑过今后选择出国或继续职业训练，还在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准备，睡得很晚但起得很早，选择了理科的他为自己定下了十分严格的刷题计划，但社团活动也从未松懈。高中情侣多数会从这时开始疲于交往，或被教师们发觉后强行拆散，而在穆司阳繁重于旁人几乎两倍的学习和训练生活中，卓治与他互相陪伴着，也分享过很多艰难的时刻。

穆司阳是在楼道里认识卓治的。他们三年都没有在同一个班级，交汇点全部都集中在与网球社和年级排名有关的事情上。当时网球社团的社长是一位高二的学长，卓治在递交社团申请时从他那里听说了有关穆司阳的事情，先一步开始在脑海中勾勒这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育青双壁”，这个词汇频繁出现在穆司阳对高一生活的描述中，对网球运动似乎天生具有过人天赋的穆司阳与卓治就是用这样的一个名字逐渐开始在高中网球圈内占有一席之地。

卓治在听说了穆司阳的天才人生后直接在教室的楼道里找到了他。接受了友谊的问好与握手后，穆司阳很快在社团中与这位外班的同学混熟了。曾经，卓治为了照顾突发意外的末弟翘社团，穆司阳还在点名时为他偷偷打了掩护。最后卓治请他喝了奶茶，他说，那是他第一次喝奶茶，原味常温去珍珠。

“但即使当时点了一分糖，也觉得味道太甜了。”他补充道。

穆司阳是十分标准的优等生，很快又加入了学生会。他的说教能力也和网球运动一样具有天赋，然而在那同时，高一学弟的身份多少也令他会遭遇一些麻烦。其实穆司阳并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很早就比绝大多数的同龄人学会了忍让，对于不必要关心的人事，他很少真的花费大量心力时间去处理，这也令他在外界看来，仿佛多数时间都沉浸于自己的小世界中。这里遥远，且难以进入，而卓治似乎靠一杯“过甜”的奶茶换来了第一把钥匙。

确定恋爱关系后，穆司阳和卓治在Instagram上换了锁与钥匙的情侣头像。“这些事情我都可以，他高兴就好吧。”所以最后穆司阳用了锁的那个头像，至今也没有换。

“好像这就是最像恋爱的行为了。”他说，提起少年时的一些暧昧仍会有一些粉红出现在脸颊上。

在穆司阳的记忆中，学习和网球对他来说都并不是问题，反而是他和卓治的相处从高一开始就不太像大多数的年轻情侣。一开始，他们连续三个周末都在约会，去新街口看电影吃饭，但很快就开始感到无趣，热闹的街巷与来往的人群令他们无法真的牵手或拥抱。约会这个词立刻在他们的交往中消失了。虽然也不是特别追求那种形式感——穆司阳特别强调了一点。

“大部分时间，还是和普通朋友一样。微信也不会发很多，但卓治每一条ins我都点赞了。”

“他经常发我的照片，但是从来没注意到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拍的。”穆司阳摇了摇头，拿出手机向记者展示了自己的ins首页，我们看到时间线上每一条的爱心都是点亮的。

卓治或许比穆司阳还要更独立一些。他不是独生子女，父母常年在外，比普通的学生还要多一项照顾弟弟的职责，但兄弟相处并不那么和谐，或许这是万事都可游刃有余处理的卓治唯一不太灵光的地方。穆司阳没有对他产生担心，因为，“卓治是对自己的事情非常有把握的人，在这一点上，他比我强。”在穆司阳的印象中，卓治几乎没有不理智的时候，甚至在高一还因为穆司阳一次铤而走险的选择一改往常温和平静的风格，狠很教训了他一通。那是因为在受伤之后，穆司阳仍然忍着病痛应了卓治打一场球的邀约。

那次受伤也是后来时常影响穆司阳职业生涯的开端。作为一个天才型选手，穆司阳在网球社很快就被其他的队友们发现了，讲礼貌、认真、技术好过许多前辈、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在学生会也有职务，甚至在身高和长相上也十分优越，各方面都极优秀的穆司阳，在一些人眼中也成为了麻烦。“是有不小的傲气在的”。他认为被一些面子上的规矩束缚是对尊严的一种挑战，坚持说一不二坦然做人的原则，一个高三的学长在校内排名赛中因为他毫不客气从不让球而直接对他使用了暴力——这导致他的手臂落下了严重的伤——“大不了就不在这球队了！”他这样想。

这种傲气又是组成穆司阳必不可分的一部分，在吃过一次亏之后，他也未真的学会“圆滑”，这份率真和执着被当时的队长赏识，直言希望他在自己之后成为新的队长。在这一天到来后，穆司阳成为了网球社中最核心的一部分。那一届的主力成员都个性十足，穆司阳需要将这样的球队带到全国大赛的决赛场上，他花费了很多心思。

和球队教练、当时担任助理教练的队友严智明及副队长池大勇讨论球队的训练问题，是除了温习功课外穆司阳几乎每天都会做的事，这比与卓治进行恋爱活动的频率要高得多。“他应该是不介意的，喜欢我为球队努力的样子吧，有些人是这样的。”看上去严肃冷酷的队长，实则内心纤细，在为重要比赛备战而近一个月没有过问卓治的私人生活之后，主动送给对方一套当时最新型号的相机镜头。那是他在生日以外第一次主动送给卓治礼物。

从如今的相处情况看，穆司阳的自信并没有被辜负。卓治放弃成为职业球员，选择了继续读书这条路，他靠着从不令人担忧的成绩顺利考上了985重点大学，在读书的过程中还试着开设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他对自由很执着，就像风一样。”穆司阳说，“想参透他真实的想法确实是很难的一件事，但他和风不同的地方在于，风吹过就过了，而他会在自己心爱的地方很明目张胆地留下来。”

所以卓治并未考虑在国内读书就必然会与穆司阳开始异国恋这一问题，或者说，异国恋本身也并不会成为阻碍他们交往的问题。在去往德国后，他们每天都会抽时间打一会儿视频，其他的时候就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与学习。“有时候他还会觉得我有点烦，比如和好朋友在外面玩的时候，八成会不接我的电话。”穆司阳笑了笑，似乎对这种任性选择了纵容。或许是有前三年高中陪伴的经历，物理距离上的分离已经不具备多少撼动他们在彼此心中所处地位的力量。

其实在各自踏上新生活的最开始，不安也存在过一段时间。相比职业球员按部就班的训练生活，普通大学生的日常十分多姿多彩，尤其卓治喜好摄影，他频繁更新SNS，“有时候确实很羡慕他身边的朋友”，受到卓治的影响，穆司阳也尝试了一段时间拍摄自己的日常。在几年前的微博中我们也可以找到一些当时留下的照片，几乎每一条，卓治都用工作室微博给他回了评论，但唯一得到穆司阳追评的一句话是：你拍的不够好啊。

“不够好”，这三个字似乎在他们二人的相处中也有很重大的意义，但对此，穆司阳却摇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天才嘛，记仇。”

tbc./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