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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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卓】像雾像雨又像风》

穆司阳在前头走,怀里抱了一大摞书:马克思主义哲学、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每本都夹了一堆小纸条便签,书侧发黄,看来是认真翻过多次,最上面那本搁着张学生ID——刚从图书馆出来。他只顾闷头往前走,一脸车到山前必有路,身后跟着个与他比起就显得娇小的一米八嫌疑人,这一位倒是云淡风轻,看来是变态大师熟能生巧。

 

宿舍还有五十来米,不远,也不太近。穆司阳把脚上一停,回头看了眼卓治,无奈且无能为力,很有那么一种别了我的爱人的悲怆。他觉得自己后背开始冒汗,湿热的心虚从毛孔中往外爬,这个世纪中最可能发生的生化危机。卓治瞧见他那个样子倒是很梦回,往旁边一棵无辜的银杏树上靠,哗啦——掉下来点昨夜狂风吹脱的摇摇欲坠的叶子,气氛变得很我有一帘幽梦。卓治抿抿唇,见穆司阳不说话,自己先打开了话匣:司阳,你——

 

卓治。穆司阳慌忙地打断他,他以前可从来不做这等不规矩的事。他手里有东西,肢体动作只能很僵硬,全靠一张脸来表达此时的感情,很复杂,很深刻,很一无所有。他看见卓治脸上恍惚了一下,但男人要狠一点,他决定狠。我是答应过你那事,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明白的吧。

 

你明白的,这话他从高一开始就和卓治说,说到大一也还是那个味道。这题前半只用一个公式就可以,你明白的;最后的比赛不能留遗憾,你明白的;独立打球对路夏很重要,你明白的;这是我们的约定,你明白的。反正没一句我爱听的。卓治心想,嘴角想下一塌,也开始展现男人风采:你自己说的没有2月29日那年的生日就都实现我一个简单要求,这很难吗,你没嘴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穆司阳往前一步,生怕他俩离得又太远,生怕风好似叛徒,把听到他们小秘密的银杏也卷起到天地之外去。我是这么说,我也一直在守约,你明白的,之前每一次我都做到了。给你当拍照模特、在学校天台唱生日歌,但是你也——

 

他说不出口。你也不能让我亲你吧。

 

卓治从银杏树上起来,要跟人干架似的往前一步,他当然不是想和穆司阳干架,他还是比较想和穆司阳干。现在是法治社会,发生什么矛盾都要先讲道理,卓治知法守法,而且并不想因为一个当初瞎几把定下的事就断送他俩三年多快四年的感情委屈彼此的几把。常年在午后六点收听情感咨询广播节目的经验告诉他,你得沟通。沟通是什么,沟通就是在不动手的范围内让对方听信自己的胡诌。

 

当初可没说不能让你亲我,他说。张无忌还知道给约定圈个范围呢,你不知道是你自己的事,对吧。

 

你又不是赵敏。穆司阳脱口而出,说完觉得现在争论这个实在是不像话,眼皮沉下去盯着自己那张学生卡上傻呆呆的照片挨个踢翻心中的一排调味瓶。总之你换个事吧,卓治,这事我不合适,你明……

 

穆司阳可能觉得也许他并不明白,这次没把那句理所当然会出现的话说完。卓治噘噘嘴,但眼皮一抬又满面的春风化雨,伸手把那张傻呆呆学生卡,还有底下一本书往自己怀里搁,开始十分成熟稳重地表达兄弟情深,分担你的痛苦。

 

那好吧,他说。亲我就算了,换一个别的,可以吧。

 

什么事你说吧。穆司阳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卓治说点更过分的事的准备。

 

那就陪我喝个咖啡,南门附近那个星巴克。

 

……行。穆司阳心里一抖。

 

他可能是也没料到卓治竟不跟他纠缠。一些东西从手心泛出来,凝成小小一片死海,滑溜溜的,又握不紧,不知是否其实是风留在他那儿的眼泪。这次换成他跟在卓治身后,紧盯着前面矮他一大半头的同窗。同窗,对,从高一开始,即使大学没读同个专业也暂时不会改变这层关系,所以他怎么能亲他呢,不能替人以后的对象帮这忙。

 

穆司阳兀自认为卓治就是在行使一次许诺出去的权力来游戏自己一番,即使这也说明他在卓治心中大概已经在亲密无间能开玩笑的那个位置,所以他只是对他说,这事我不合适。女孩儿比较喜欢和朋友亲亲抱抱的,但老爷们儿就不必了吧。至少,至少得先捅个窗户纸。

 

一路上他都神情恍惚,满脑子苏格拉底,仿佛一丝游魂刚从天上飘下来,情绪无家可归,等待一口叹息就消散了。进了绿色的店里,他不点单,像补偿似的让卓治随便点。卓治开口只要两杯美式,从穆司阳的裤兜里摸出来他的手机输入密码——000229,锁屏壁纸还是当初自己给他拍的全国大赛冠军队队长领奖高光时刻——点开支付宝给人刷。满脸笑容的店员亲切捧起一只杯子要给他写名字,马克笔也会笑似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姓卓,给他写张无忌。卓治视线上移,店员妹妹一愣,马克笔都跟着手臂一起僵硬。穆司阳也无语,牙缝里挤出一句叹息:就听他的吧,昂。

 

这事闹的。后来穆司阳抱着写着张无忌的那杯美式发呆,那张学生卡又被卓治给他推了回来,半年前拍的那张毕业照在上边跟自己四目相对,好似在跨时空地脑电波交流。他想问过去的自己,即使你总和卓治单独出去,也一定没料到之后会和他这样吧,他居然要你亲他,他要是真心的就好了。不过那时候他们出去玩的时候都做什么?卓治总从唐佳乐那里得来很多探店消息,然后就拉着他一起去,他那时以为卓治是想看穿得花里胡哨头漂得五颜六色的小姐姐——倒不是那个意思,是有人就喜欢观察人类。他举着个小方盒子似的胶片机,冲着海洋球和娃娃机一顿狂拍,过几天之后塞给自己一张偷拍,里面肯定有个戴眼镜的男孩儿,看起来有点木讷。

 

卓治喜欢玩,捉摸不定的那样自由快乐,所以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也不用太较真。大约如此,比如现在他又把美式往桌上一放,像个要开始责怪下女的民国太太。

 

司阳,我还是得问清楚,你为什么不愿意亲我?

 

这让他怎么回答,脑中又开始翻天覆地,很多复杂的倾心与执着被荒风吹起浮出水面。但是算了,像他不会和卓治因此生气一样,卓治也不会嫌他没意思,他明白的。

 

穆司阳也把美式往桌上一放:朋友之间接吻成何体统,我还没有西方年轻人那么那个。

 

啊?卓治很浮夸地“惊讶”了一下,侧过头托着腮。我也没说必须亲嘴嘛。

 

穆司阳发觉自己真的气不起来,就是有点无奈,那种对别人都生不出来的无奈。你高中就这样,都上大学的人了,做事认真点不会吃亏的。他猛喝一口张无忌,被苦得五官都要挤在一起。我怕我总有一天会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烦我才这样。

 

你怎么这么想,你应该怀疑我喜欢你才对吧?

 

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喜欢你会默认我改你手机密码。

 

穆司阳不会反驳了,还当卓治就是跟他陈述事实,脸又扭了回去,想起高中毕业的时候跟他表白的女同学讲了一大堆他的好:成绩优秀,长得不错,擅长体育,做事认真,为人正直……唯独没有提过他对她们如何。确实,他好像一直以来的确只为卓治动摇和妥协很多,但这就是喜欢吗,如果这就是喜欢,又仿佛太过草率敷衍了一些。在穆司阳的理解中,喜欢还要有勇气、有允许,勇气是自己敢于闯入对方的世界中留下一些烙印,他或许做到了,但允许呢?

 

看着卓治暧昧不明的眼睛,他发觉一直只是自己不明白很多。

 

那我换个问法。卓治又突然开口,把椅子往他那边又挪了挪,大半张脸靠过来。能不能的问题先放一边,你就说,你想不想亲我?

 

我完了。穆司阳在心中宣布,我真的想。

 

他冲着卓治失神又目不转睛,过了一会儿,可能是五秒,可能是十秒,卓治前来与他分享自己的美式,用舌尖带进去一丝味道,苦得人五官都挤到一起。尤其是眼睛,闭得死紧。

 

我不想了,穆司阳回答。太苦了。

 

卓治打开两杯美式的盖子,把自己那杯剩余的全倒入了穆司阳那杯里。没事,他说,那你再陪我去喝个奶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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